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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入地廝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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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少爺,你過來!”我看四周沒人,悄悄的朝容止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。

容止本來冰冷的看著白色的一切,看到我正在和他揮手就一臉疑惑的走了過來。“奶娘,怎麽了?”

我從身後掏出一直藏著掖著的小玩意,“小少爺,你看。”是一直靈巧的木頭鳥,從前年就開始準備了,對著風口吹還能聽到清脆的聲音。

容止笑了笑,輕輕地說了聲,“奶娘,我都多大了,你還給我做這個,真是還把小止當孩子!”

手上的小鳥還在嘰嘰喳喳的“叫”著,我卻不樂意了。

“小少爺這話!在奶娘心中小少爺永遠是個孩子。”我凝視著手中精致的木頭鳥,心情有點沈重。“小齊之前特別喜歡這些小玩意,常常自己估摸著去做,倒是做了不少好看新奇的小東西。”

容止眸子明顯縮了縮,不由自主伸出手接過那只木頭鳥,手在鳥頭上摩挲。

“少爺的母親,也就是夫人。也是喜好玩物之人,小齊那丫頭在小少爺還沒出生前才五歲,可已經懂得討夫人歡心了。因為夫人對小齊那好的也是沒話說,所以小齊沒事的時候就悶在屋子裏,天天搗鼓這搗鼓那的,就折騰這些玩意兒。”

接過木頭鳥,道了聲謝,容止再次把目光移到飄滿灰暗氣息的正廳,用一雙冷漠的平和目光四處掃視著。

那個丫頭……

“說走就走。”容止低低的說著。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,把滿是褶皺的手擡起放在已經很高的容止頭上慢慢撫摸著,“小齊是好孩子,你們都要好好的,哪怕不再見面。”

“不再見面……”容止又重覆了一遍,眉毛緊緊地擰了起來。“本少爺不允許。她要走,本少爺就緊緊的跟著她,永遠不讓她離開。本少爺會找到她。”

我嘆了口氣,又摸了摸他的腦袋。

之後生日會開始了,其實開始就還是像往常吃了頓飯,容止敬了每個人酒之後一口幹完,其他人敷衍的說了幾句生辰快樂就各自吃飯,不再說話。

說古代食不言寢不語是基本,果然,才一會的時間,整間屋子已經安靜的一丁點聲音也沒有。

哦不,其實還有我看到的一個小女鬼……在和容止搭話。

不過那個時候的容止自然是不知道的,再說了,知道也不會說出來。

之後的容止一直被欺壓,可隨著年齡的遞增,他越來越努力,也漸漸的出人頭地,在那樣一個小小的鎮子裏,誰都知道,鎮子裏最富有的那一家有一位出了名的才子。

冷面才子。

無數姑娘求親的對象,無數有資歷的學者想切磋的對象,無數長輩會誇獎的人物,無數初學者想沾氣的大人物。

可沒有人知道他受過的苦。

無數個夜裏,只有半根蠟燭晃晃悠悠的飄在冰冷的茅草房裏,見到的人一定會吃驚。

這麽富裕的人家居然還會擁有這麽小的如茅房一樣的地方,而且還讓這麽有名氣的人住,下人都不會如此。

無數個早晨,接受早訓的容止運動量超乎一般人的十倍,並且棍棒是基本。

最可惡的是,他賺的錢至少有一半是歸屬容家裏的。

我想他應該也會想離開,應該也會想攤牌不幹,也會想反抗,也會憤怒,也會流眼淚。

可他沒有,仿佛沒有情感般麻麻木木,每天在進行行屍走肉般的生活,也沒有流過淚,沒有想過之前的那個容家,沒有憤怒過,沒有做出一切表示。

他以容家有母魂為理由一直搪塞了過去。

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問他,“小少爺。你想要什麽呢?”

容止沈思了很久,之後眉眼展開一點幾不可見的笑容,溫和的說,“本少爺要讓奶娘永遠健康快樂的活下去,本少爺要和小齊那傻瓜長相廝守。”

當時作為奶娘身份的我嚇了一大跳,連忙止住了想大聲呵斥的嘴,憋著滿腹的話,小心翼翼的措辭,“小少爺啊,這話奶娘不知該說不該說,小齊那丫頭,生死不明,身份不清,雖然人善良又單純,可假若她……”

“假若她入了地,本少爺也跟著入地。奶娘,她是我唯一的朋友,也是我唯一……喜歡過卻不敢言說最終錯過的人,錯過了那麽多次,如今,不想再錯過。”

我又問,“小少爺可知,小齊那姑娘,已死已久,”

容止一臉驚訝的神色,眸子裏裝滿了不信任與恐懼,我也是最近才聽說,看他這個樣子,卻是不忍心說出那句話。

他說“奶娘,你可知曉,本少爺還記得小齊那丫頭的笑臉和她手心的溫度。”

就前幾日,小齊回來了。

身形瘦弱,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,兩手空空,口袋還裝了兩個蘋果,擦的發亮,是為回家四處要來的見面禮。

往前細膩而烏黑的頭發那刻枯黃而稀疏,兩條只有骨頭削瘦的腿直直的跪在地上,哀求容家人讓她看看少爺過得怎樣。

容家人哪裏會同意,看小齊越來越瘋狂的樣子,隨手用力一扇,小齊卻再沒起來過。

一打聽才知道,小齊頭上有傷,而容家護衛打的是腦袋……

容止得知後便日日去佛堂跪拜小齊,嘴裏不斷說著話,眼睛中閃著快樂的光芒,神情溫柔。

好幾次我以奶娘的身份去勸他放棄,可他死也不肯放手。

待了這麽久,我也總算摸清前幾百世容止的性格了,平淡而堅強,執著卻敢愛敢恨,唯一沒有言說出來的,是前幾百世的我,也就是小齊,對她的感激和愛。

可那時的人多麽單純,決定了的事也許就一句話,卻決定了一生的事情,不會再回頭。

那時的我和容止就這樣磕磕絆絆。

當時的我卑微而純粹,為錢四處奔波,為愛躲躲藏藏,為自己低頭哈腰,卻不敢說誰一句不是。從三歲被抱養回容家後,就再也沒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。

容止很早之前和那時的我說過,他的心願是我自由。

可當我得到了自由,他卻和奶娘說,他的心願是和我長相廝守。

當時只有聊齋,沒有鬼魂。

聽奶娘說,那時的容止被他們鎮上的聊齋之王看中了,說他有個夢想,是有個接班人。而接班人必須在地下工作。

那個時候奶娘還帶著容止在燒香拜佛,聽說有個聊齋之王,就順路來拜拜。

誰知道他一眼就看到了容止,並且講了如此可怕的話。

奶娘當即就哭了出來,手足無措的要拉著容止跑。

可容止卻一臉認真的問聊齋之王,“老先生,只要成為了你的接班人,就可以看到之前的人嗎?”長相廝守。

在地下永遠的長相廝守。

後來的結局是,容止把自己全身積蓄都給了奶娘,並找到了一個心地善良卻沒地方去的孤女。

再分別的前幾日,好好檢查無一差錯,就把奶娘在淚水與不舍中送去了一個美麗如世外桃源的仙境,讓奶娘好好安度餘生。

最後的一天,容止沒有回容家,在街上游蕩。

曾經的小齊,總是很憧憬的和他說,早晨的街和夜晚的街變化都是不一樣的,就是在街上悠悠蕩蕩,吹吹風,都會很開心很開心。

容止想著不由笑了起來,走到了橋邊吹風,感受清清涼涼的風迎面吹來。

他記得她還說過,街上的東西總是很有意思,吃的也五花八門,有些不健康的就算不好也因為實在太好吃了就覺得身體這點事,實在是不打緊了。

隨便買了一串油油辣辣的豆腐卷,第一次看見這麽油膩的食物,不由自主皺了皺眉毛。

可是慢慢咬下一口發現,口腔裏全是麻麻辣辣的香味,油而不膩,反而還帶著蔥和蒜巧妙融合的味道。

吃完豆腐卷容止就決定好要過去了,可誰知迎面一輛馬車飛馳而來,他像著了魔般動也不動,看著那布滿華貴馬車窗布的馬車就這麽直直的沖了過來。

倒下的那一刻,他其實想了太多,看著那華貴馬車上看似優雅坐著的人嘴角那一抹譏誚的笑容,心裏的一把火燒了起來。

有錢人……

又是富有人家……

你們這些人啊!倘若人心在胸,怎麽不能多一點寬容?

容止懷著一顆看似仇恨卻非得壓得平靜的心,看著清澈無痕的天空死去了。

街上的人看見了頂多尖叫幾聲,圍在身邊討論幾下,就走了。街道還是熙熙攘攘,萬人空巷,他什麽也說不出來了。

死不瞑目。

這下,總能長相廝守了。

可容止卻化為了怨靈,之後不知因為什麽,擁有了無邊的法力,成為了鬼王,飄散在人間幾百年,找我的影子,看我投胎的痕跡。

之後……在幾百年後的今天,找到了我,小齊的後世,吳香香。

終於了解到來來去去的一切,我摘下了帽子抱在手中,想著混亂的前世今生,發著呆,連帽子都忘了還給奶娘。

奶娘也不追著我要回帽子,慢慢的說著,“這是小止的前世,之後我安樂死了。後半輩子我按容止預料那樣,好好地安度了餘生。他化為鬼後,第一個找到了我,我呀自然感動的不行。他這孩子也可憐吧,苦苦追了小齊那丫頭這麽多年,苦苦活了這麽多年,最後還是化為鬼,繼續活下去,或許是緣分未盡吧。”

我努力咀嚼著她的話,緣分未盡。

所以我才從平靜的生活抽身而出,陪著容止過了一天又一天,而他抱著找到小齊的願望,找到了我,可長相廝守……

其實這樣說來容止也挺可憐的,從剛出生便因為母親難產,母親也重情重義,護住了孩子,失去了母親。

父親也被迫害,失去了性命。自小和奶娘和小齊在一起,奶娘老了,小齊也離開了。

更何況,小齊大他五歲,他卻一直深情不換。

越想越糊塗,我只能看著奶娘慈祥的面孔,不知說什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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